英国三个世纪的商业周期：对今天有什么启示?

来自英国经济活动300年波峰和波谷的证据表明，虽然经济衰退的频率已降至历史低点，但持续时间和幅度却没有。经济衰退可能由多种原因引起，典型的经济成本为初始GDP的4%。

今天的经济衰退对我们很多人来说都是前所未有的。在1992年至2007-08年的长期经济扩张之后，我们经历了一系列不同类型的衰退冲动。这些冲动说明了“衰退”一词可以应用于广泛的经济波动，而英国经济在过去三个世纪中经历了这种波动。

2007-09年全球金融危机之后，经济经历了短暂而急剧的负增长，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经济增长似乎远低于历史平均水平。随后，2019冠状病毒病大流行和2020-21年的封锁导致经济活动出现有史以来最大幅度的下降，鉴于劳动力参与率下降，经济尚未完全恢复。最近，俄乌冲突导致能源价格持续上涨，对能源进口国来说，这导致实际收入持续下降。

在过去，流行病、战争和大宗商品价格上涨都是经济衰退的重要驱动因素。可以说，使当前局势空前的是这些不利冲击的紧密连续和持续影响。英国央行(Bank of England) 2022年11月的《货币政策报告》(Monetary Policy Report)反映了这一可能的高潮，该报告概述了英国经济衰退持续时间将是有记录以来最长的预测。

由于经济增长可能令人失望的方面有很多，我们需要从振幅(产出从峰值下降到低谷)和持续时间(经济收缩的月数或季度数)两方面来界定衰退冲动。英国央行预计，英国经济将出现8个季度的收缩，从峰值到低谷的降幅略低于3%。

衰退的流行定义包括经济活动连续两个季度的萎缩，这被认为是相当武断的，而且往往具有误导性。这是因为它没有充分捕捉到经济收缩可能采取的各种模式。但它也可能导致错误，因为仅仅依靠早期发布的GDP数据，而这些数据在国家统计局（ONS）的蓝皮书中会被反复修改，可能不会提供一个关于经济增长持续和广泛中断的非常好的信号。

我们还需要了解这样一个结构性问题：经济衰退是总需求水平暂时低于潜在供给，还是经济正在适应较低的潜在供给水平。还有一种可能性是，需求和供给可能相互作用，导致某种形式的低增长陷阱，这是凯恩斯最初的见解。

历史记录可以提供对作为商业周期一部分的经济衰退的更好理解。尽管英国有为这些事件标明时间的悠久传统，但其结果是年表的拼凑，无法提供英国经济活动波峰和波谷的清晰、长期图景。

在一项新的研究中，我们构建了英国商业周期的年表，从1700年开始以年度为基础，从1920年开始以季度为基础，并在2010年结束我们的分析。为了支持这项任务，英国国家经济和社会研究所(NIESR)利用了英国商业周期测定委员会的专业知识，该委员会包括知名学者和政策制定者。

该时间表基于我们对个别商业周期波动的判断、历史背景、现有最可靠的国民经济核算，以及对各行业动态的整体看法。

从一个活动高峰到下一个高峰的整体商业周期，在过去的三个世纪里似乎发生了变化。首先，从漫长的18世纪到战后时期，商业周期的持续时间和振幅都有所增加，持续时间从3 – 4年左右延长到16年左右，振幅从3.2%上升到51.9%。这意味着，根据2010年之前的数据，我们可以预期一个商业周期将持续十几年，并在其结束时导致GDP增长超过50%。这种预期在我们后来的经验中似乎相当受挫。

其次，在2010年之前，经济衰退变得不那么频繁，在漫长的18世纪(1701-1816年)大约每隔一年发生一次，在不列颠和平时期(1817-1908年)和跨战争时期(1909-47年)每四年发生一次，第二次世界大战以来(1948-2009年)每九年发生一次。

虽然经济衰退的频率已降至历史低点，但持续时间和幅度却没有下降。战后衰退的平均时间比18世纪和19世纪的衰退长，尽管没有跨战争时期的衰退长，而且比19世纪的衰退代价更大，尽管没有18世纪或跨战争时期的衰退那么严重。

第三，1700年至2010年的平均衰退收缩时间短，复苏时间略长。在经济收缩的第一年，GDP平均下降了2.5%。第二年，经济恢复增长，但经济活动水平仍低于峰值水平。平均来说，经济复苏在第三年就完成了，因为经济衰退前的峰值已经被超越。但平均估计值掩盖了英国历史上经济衰退的巨大异质性。

与历史平均水平相比，2022-23年的预期衰退处于什么位置?《2022年11月货币政策报告》中的GDP预测是在两种货币政策条件假设下得出的：一种假设是银行利率保持在3%不变；另一种是基于银行利率上升的路径，与当时较高的市场预期保持一致。

市场预期下的预测所暗示的2022-23年衰退最初较浅，但比过去三个世纪的历史平均水平更长。但它与过去100年观察到的一些衰退非常相似，反映出20世纪以来衰退的持续时间越来越长。特别是，2022-23年的衰退在前两年的规模上看起来与20世纪90年代初的衰退相似，但随后与大萧条和全球金融危机后的漫长复苏相似。

英国央行(Bank of England)预测的长期复苏是基于这样一个假设：相对于二战结束至全球金融危机期间的趋势增长率，潜在供应增长仍然疲弱。

2007/08年以来经济衰退后的增长和生产率疲软是一个关键的政策问题(Chadha和Samiri, 2022)。也许这些衰退对经济增长的水平和速度都造成了更多的创伤性或“滞后”效应。这意味着，采取行动防止衰退是避免生活水平长期增长疲软的关键部分。

第四，根据对英国商业周期的长期历史研究，衰退的主要原因似乎是部门冲击(主要是农业)、金融危机和战争。因此，尽管最近的冲击交织在一起是不寻常的，但它并不独特。

1919- 1921年的严重衰退发生在第一次世界大战后，与2020-21年大流行后的衰退有许多相似之处。两者的GDP都出现了两位数的百分比下降。1919- 1921年的经济衰退还涉及到由于复员造成的大量部门资源重新分配、西班牙流感形式的大流行病、相当于1926年大罢工规模的工业动乱以及由于实行每周48小时工作制而导致的劳动力供应大幅下降。

在我们的分析中，一个引人注目的方面是，货币和财政政策在决定商业周期形态方面发挥的作用越来越大。拿破仑战争和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后立即采取的政策都旨在恢复战前政权的财政和货币信誉。

在这两次危机中，所采取的政策都被认为导致了危机之后的经济衰退。或许值得一问的是，衰退是否是在大规模不利冲击后恢复货币和财政信誉的必要代价。

20世纪60年代初，一项对二战后出现的“go-stop cycle”的评估，对当局利用宏观经济政策稳定经济和保持充分就业的尝试提出了批评:

因此，1952年以后需求和产出增长率的主要波动主要是由于政府的政策。这并不是预期的效果；我们必须假定，在每个阶段，政策都比预期走得更远，对这些影响的修正也同样如此。就当时的内部条件而言，预算和货币政策未能稳定，相反，必须被视为积极的不稳定因素”。

但也有人认为，其他时期的政策起到了稳定经济和降低波动幅度的作用，特别是在1992年至2007/08年的长期扩张中。对经济学家和政策制定者来说，弄清楚政策在抑制或加剧衰退方面发挥了多大作用仍然是一个关键问题。

最终，一项经济统计数据的好坏取决于它的输入和用来衡量它的经济结构。我们的研究全面利用了英国现有的国民核算语料库，为理解当前的商业周期提供了一些指导。但我们预计，随着大量经济信息的演变，这个商业周期的年表也会随之变化。

回顾过去，新的数据对于解决随着时间的推移在质量和数量上的不一致是很有价值的(Solomou和Thomas, 2022)。展望未来，时间表将被延长，包括2010年以来的扩张和收缩。

自2007-09年全球金融危机以来，我们所目睹的商业周期行为的变化，极有可能与18世纪至19世纪以及战后时期的变化一样彻底。这种变化可能有助于我们理解伴随当代对英国经济状况评论而来的幻灭感。